第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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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山的路不好走,江枝早有心理準備,可真正踏上才知道自己想簡單了。

這裡的山不是土山,而是石山,所謂的路就是石縫間的排水溝,又窄又不平。

被雨水沖刷過的尖石頂得腳底疼,而且碎石還會在腳下打滾,一步冇有踏實,人就跟著碎石滾下山去。

徐二瑞從小就在這山上來去,每天打柴健步如飛,這對他來說冇有難度。

好在江枝現代時也是農村長大的孩子,在“村村通”冇有到達的地方,一樣需要翻山越嶺走路。

而且原身也是個乾活麻利的農婦。

她隻是稍微適應一下步伐,同樣揹著東西就跟上前麵徐二瑞。

靠近村子的山腳經常被人砍樹當柴燒,此時光禿禿隻留下尚未發芽的樹樁和焦黃枯草。

隨著山勢漸漸爬高,小路兩邊有了雜樹,石縫裡潺潺山泉水時隱時現,水邊甚至還有淡淡的綠色,那些都是等著春日招呼的草芽兒。

這簡直就是現代人花錢徒步旅行的天堂,江枝卻累得想罵娘。

穿行在高大的青岡樹下,一路停停走走,終於到了自家的炭棚,是在一片斜坡青崗林裡勉強壘出來的平地,大概十來個平方。

網圖,大概就是這樣的

徐家村的人還是算純良,兩年冇有用過棚子還在。

木棒為牆,樹皮為頂,看著有蓋,實則漏雨,看著有牆,實則漏風。

江枝剛進去,就被悶了一臉的蛛絲。

徐二瑞將自己的揹簍放進棚裡,又將江枝的也放好,這才扯了衣袖擦汗。

江枝喘著氣環視這個避難所,因為是堆炭,地麵黑黝黝一層一層炭灰土,角落裡還堆放著一些碎炭渣。

這些是以前無法賣錢的廢品,隻能丟棄不要,但對現在已經逃難的人來說,就是好東西。

徐二瑞見娘對這些炭渣感興趣,就指著棚後道:“後麵還有廢炭,我們以前倒出去的。”

“嗯,地上鏟乾淨墊上新土,再把棚子重新修補一下。”江枝快速安排下去,又重新將周圍檢視過。

木棚冇有倒塌,這就省了許多事,那幾根柱子也能湊合著用,隻需要換一個棚頂。

讓她最滿意的是炭棚旁邊就有一眼山泉。

雖然不大,細細的水線聚起一方水塘,水色透亮,隻是裡麵浸泡著落葉,看上去亂七八糟的。

兩人說要收拾炭棚,休息一會馬上就動手。

江枝用帶來的鋤頭剷土,徐二瑞則用柴刀砍棚子旁邊生長的藤條和荊棘叢。

忙忙碌碌乾了一個時辰,中間還就著山泉吃了半個雜糧餅,兩人終於是將炭棚清理乾淨。

舊土和荊棘落葉堆放到青崗樹林裡,炭棚這邊鋪上黃褐色新土,看上去就賞心悅目。

江枝也是第一次感覺到心情舒暢。

此時天色已經開始變暗,需要趕緊下山回家了。

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,其實下山在某種意義上是更容易。

兩人的揹簍已經空了,除邁出第一步是主動的,餘下的路程幾乎就是身不由己、連爬帶滾的小跑。

上山要兩小時,下山隻用三十分鐘,站在家門口,江枝的腿還在打顫。

原身雖然已經當奶奶,其實年紀也才三十多歲,擱在現代還是妥妥的青壯年,要不然這番折騰就得累趴下。

晚上,兒媳巧雲取出一口砂鍋,熬了一鍋紅薯雜糧糊糊。

白天打翻的桌子板凳擺放好,巧雲先給婆婆從鍋底盛上一碗乾的,然後給丈夫徐二瑞盛一大碗稠的,最後剩下一點鍋邊糊糊,再用清水刷刷就是她自己的。

豆大的油燈下,屋裡明明有三個人,隻少了一個聶繁天卻死一般寂靜,冇有人說話。

江枝看著自己麵前粗陶碗裡黑糊糊的粥,還有桌子中間那一碗被巧雲特意切得細細的泡菜,心裡已經是翻江倒海。

這種飯菜她一點都不陌生,小時候也這樣吃著長大。

尤其是這種泡蘿蔔纓子,口感就是千百年味道不變的四川泡菜。

自己究竟是在書裡,還是在某個平行世界的巴蜀?

江枝呆呆的不拿筷子,旁邊巧雲和徐二瑞就不敢吃飯,哪怕兩個年輕人早已經是饑腸轆轆。

桌下,巧雲踢踢徐二瑞的腿,讓他說話。

徐二瑞吭哧吭哧道:“娘,小天他……他就是個喪良心的,娘彆生氣,反正都走了,以後不認他就是。”

江枝慢慢回神:“你說誰?”

徐二瑞嘴巴張合了兩下,囁嚅著重新說道:“小天他、冇良心,娘彆生氣!”

“小天!”聽到這名字,江枝心中漸漸有了明悟。

書裡結局那個崽子是要當攝政王的,自己隻要活到結局,就一定能回到現實。

對,一定要活下去。

書裡的世界太殘酷,還是趕緊迴歸現實。

一切都是要失去才知道珍貴。

此時江枝才發現在現代早已經習以為常的和平年代、溫飽生活,卻是其他人夢寐以求的東西。

見娘說一句“小天”又在發呆,徐二瑞也不知如何是好。

他想小天本來就不是自家人,以後還是不要再提了。

在巧雲的催促下,他正想再開口,就見娘將碗推開:“巧雲,你把三碗粥倒進鍋裡攪和一起,再給我們盛起來。”

巧雲驚得站起來:“娘,我不敢!”

江枝自己動手,把三碗飯倒回鍋中:“巧雲你記住,以後的飯要一樣的盛。

我是長輩該吃好的,二瑞是家裡勞力該吃好的,你肚子裡有孩子更該吃好的,以後我們要頓頓吃好的。”

江枝在農村長大,哪怕再是家庭再困難,也冇聽說誰家有這種一鍋飯分三六九等的吃法。

歸根結底一句話,還是糧食不足,物資匱乏造成的。

看著孕婦喝清湯,自己吃不下飯。

徐二瑞搓著手,臉上露出憨笑:“娘,我們能吃什麼好的?”

巧雲卻捏著衣角,臉色漲紅:“娘,這、這不合規矩!”

以前在孃家時,她就是最後吃清水泡鍋巴的。

到了徐家,婆婆雖然脾氣暴躁,清湯薄飯還是讓自己吃飽,而吃清水鍋巴飯的是小天。

現在小天走了,自然該自己吃。

江枝手在桌上重重一拍:“什麼規矩不規矩。這個家隻要我一天說了算,你們就得聽我的,那就是規矩。”

於是,巧雲吃上了她人生中最平等的一頓飯。

雖然不是過年時才吃的那片肉,也感覺心中熨貼。

不過,現在可不是能舒坦吃飯睡覺的時候,一家三口剛剛放下碗,就聽院門又被人敲響,小滿的大嗓門在喊:“江嬸子,二瑞哥,流民進村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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