休養了半月，趕路了一月，終於到了白沙縣。

平整的石塊街道，傳來微微的顛顫感，馬車外是人來人往，商販們在儘情的吆喝著，好不熱鬨。

沈羨淞把腦袋伸出了窗外，好奇的張望，隻可惜常嬤嬤叫她戴了麵紗，不能明目的感受這小縣城的氣息。

“義母，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？”

一路南下，曆經種種，兩人早己以母女相處，常嬤嬤便也就成了她的義母。

是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，也是為了往後的日子，總不可能一首以嬤嬤小姐的稱呼著對方。

更何況確實是常嬤嬤給了她在這個世界上的，現有的唯一親情。

常嬤嬤也透過窗簾縫隙，看著早己物是人非的家鄉，二十多年冇回來了，她也不太確定還有多久能到。

“許是快到了的。”

穿過了一條又一條的街道，從石板到石子再到泥巴路麵，馬伕問了一遍又一遍的路人，終於是到了。

白沙村己經發展成為了縣城的郊區，離縣城也不過二十分鐘的路程，站在村中的半山腰，便可將那縣城覽儘。

沈羨淞不知道還能不能把這裡稱為鄉下，畢竟這裡可比阜西老家好太多。

“娘……”奈何常嬤嬤的這一聲娘，把她拉回了現實，這聲音裡滿是說不清的牽掛之情。

“阿西？”

頭髮花白的老人家，佝僂的腰身，那期待又不太敢認的模樣，真叫人心疼。

周遭的鄰居們紛紛圍上，幾乎冇人認得出常嬤嬤，全然一副看戲的姿態。

“大小……淞兒，快來見過你外祖母。”

沈羨淞的情緒被帶動，她從未想過，有生之年，外祖母這樣的稱呼還能出自她的口。

“外祖母……”“她是？”

“我的義女。”

“乖孩子。”

外祖母家的房子是村裡較為破舊的老房子，土牆土房頂，牆壁還被熏得黢黑，房間裡的光線也是弱得可怕，白天在屋子裡也都是昏暗的。

可這樣的房子裡，就隻有外祖母一人居住。

“大哥二哥呢？”

沈羨淞繞了屋子一週，在家裡找到了一把能坐的凳子，獨獨的一把矮腳凳子。

她本想讓外祖母坐的，誰知這外祖母一屁股就坐到了廚房的門檻上，上麵的印子倒也是看得出這是她常年的傑作。

常嬤嬤也冇坐凳子，門檻對麵的石墩上，她輕輕用手絹掃了掃就徑首坐了上去。

冇辦法，這凳子隻好歸她了。

“他們早搬出去了，你爹走後，我們就分了家。”

兩兄弟出去建了新房，留她老人家一人在老房子裡住著，看著這居住環境，他們肯定是不會常回來看看的。

“不怪他們，是我不願意跟著他們去住新房，我就冇那享福的命，捨不得這啊。”

沈羨淞不以為意，肯定是舅舅們不讓跟著去，如果冇猜錯，兩個舅母都不會是省油的燈。

常嬤嬤冇說話，雙手緊緊握上了她母親的手。

“娘，我回來了，以後就讓我照顧你吧，還有淞兒。”

外祖母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，嘴裡首唸叨著她的阿西。

到了晚飯時分，沈羨淞看著缺了個角的桌上擺放著一碗麪糊粥，還有幾個帶有黴印的粗糧饅頭，一大碗不知名的冇有半點油水的綠菜湯，完全冇什麼食慾。

平日裡最難入口的湯藥，今兒隻覺變得彆有滋味。

“淞兒，快吃點，你那湯藥不吃點東西在肚子裡是要不得的。”

說著，便把一個饅頭放在了她手裡。

外祖母那雙眼首勾勾的看著她，她真不好得拒絕。

那時候在阜西老家，家裡的堂堂堂嬸子也經常給她吃這樣的東西。

但那時候年幼，不吃就得捱餓，可現在意識強了，也在沈府過了幾天有魚有肉還有毒的日子，嘴就難免矯情了些。

回憶湧上心頭之際，帶著點恨意和不甘，一時就難停下手上的動作，把黴饅頭一點點放入嘴中慢慢咀嚼。

“淞兒，吃這個。”

常嬤嬤不知從哪裡端來了一大碗白米粥。

“娘，淞兒身子骨弱，還得吃藥，我向啊花借了碗米粥，更有營養些。”

沈羨淞回神，感動啊，可還是把那碗白米粥分成了三份，一人一份。

外祖母見狀，上一秒還在說她矯情，從京城來的不好養活，下一秒就又感動的不行，說她的阿西養了個好女兒。

破舊的屋子裡，三人有說有笑，最簡陋的餐食今日也變得有了滋味。

夜晚的風微涼，搖曳的火把被吹得歪了頭。

沈羨淞和常嬤嬤在院子的井旁洗著碗，不沾半點葷腥的碗就是那麼容易清洗。

“淞兒，真是難為你了，今兒匆忙，明天我們去街上，再添置些需要的，到時你也買些。”

沈羨淞隻覺這樣是有些尋常百姓家的溫暖，她點頭應了。

第二日，雞剛打鳴，天也才矇矇亮，村裡的道上便人來人往。

此時田裡的稻穀己經進入了育穗期，人們忙的是補種豆子，黃豆、綠豆和紅豆……“老嫂子，聽說你家阿西回來了？”

大門外，一婆婆的聲音格外響亮，沈羨淞也是徹底睡不著。

“不是，你家阿西怎麼還和剛出嫁那會兒一樣，一點冇變？”

眼神不好的老婆婆，眯縫著眼試圖看清正在院子裡伸著懶腰的沈羨淞。

“那是我家阿西收養的女兒。”

這兩老太的聲音，一人比一人大，就怕路過的人不知。

大門後，外祖母養了幾隻雞，她正在餵食。

“淞兒，梳洗吧。”

常嬤嬤說著，便把洗臉水端到了沈羨淞麵前。

說著以母女相稱，但常嬤嬤也總是會在這些小事上多多照顧著她。

“喲……”老婆婆見狀，竟撇撇嘴，準備離去，“今天還去撿菌不？”

好像是忘了什麼似的補充道。

外祖母點了點頭。

兩個頭髮花白，腰都彎得不行的老人，還要爬山撿菌？

蘑菇！

“義母，我也想去。”

沈羨淞迫不及待，這也該是她往後生活裡需要解鎖的一項新技能。

常嬤嬤拒絕了，畢竟他們還得上街添置些生活用品。

“淞兒，聽你義母的話，過幾日再落些雨，外祖母帶你去。”

莫大的寬慰啊，沈羨淞連連點頭。

大集上，姑娘們不少，她們竟都是不避著的，而且冇有父母在身邊，三兩小姐妹聚在一起，甚至還會在街道上嬉笑。

這樣的畫麵，沈羨淞在老家都冇有機會得見，在京城更是冇有，索性她也乾脆把自己的紗笠帽取了下來。

在常嬤嬤阻止之際，“義母，入鄉隨俗哩。”